你知道什么叫“一動不動”什么叫“萬紫千紅”
“新三大件”成西部農村青年結婚攔路石
相親,是甘肅定西隴川鎮(zhèn)青年丁玉雷這幾年時不時就做的一件事??扇諠u高企的彩禮,還有一整套“約定俗成”的結婚套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29歲的他在婚姻之路上不斷求索。
在甘肅、寧夏等西北省區(qū)農村結婚民俗中,“一動不動”是標配,“萬紫千紅”也普遍。“一動”是汽車,“不動”是房子;“萬紫千紅”則是一萬張紫色5元紙幣,1000張紅色的百元鈔票。此外,還有“萬里挑一”“六六大順”等說法。
房、車、彩禮“新三大件”,讓年輕人的壓力驟然上升。和丁玉雷一樣,一大批西部農村青年面對婚姻大事,“彩禮”“房子”“車子”依舊是“一山放過一山攔”,要進入婚姻殿堂,得邁過好幾道門檻。
西部鄉(xiāng)村青年遭遇“婚姻擠壓”
彩禮、經濟條件、家庭出身等綜合因素在深刻地影響著婚戀市場。在現實生活中,表現最為明顯的便是城里女孩不愿意“下嫁”到農村,鄉(xiāng)村男青年在城里“娶不起”。
相親市場廣為流傳的“ABCD男女婚配理論”認為:男女被分為ABCD共4個層級,A為最高等級,D為最低等級。女性在擇偶時,一般都更偏向比自己條件優(yōu)秀的男性,而男性則希望找一個比自己差一點的女性。
“最終剩下來的就是我這種沒學歷、沒車、沒房的農村大齡男。”丁玉雷自嘲是一位“標準剩男”。
父母經常托人在老家附近為他尋找年齡相仿的女子,但丁玉雷卻對結婚越來越沒有了信心。
他記得,第一次相親時,對方因為他的學歷不高,拒絕了他。后來,他嘗試從自己的興趣聊起。
可之后的相親道路依舊不順暢。有一次,本來已經和對方約好次日見面,結果前一天丁玉雷接到電話,被問及是否在城里買了房子,得到否定回答后,對方掛斷了電話。
丁玉雷直言,周圍的90后,除了家庭條件好一點的,剩下的基本和他一樣,想都不敢想結婚,“房價每年都漲,彩禮也在升高,唯獨工資不漲”。
和丁玉雷一樣,來自陜西略陽縣某鄉(xiāng)鎮(zhèn)的王志明(化名)也刻意回避結婚這一話題。他在蘇州一家機械廠上班,每月有6000多元的收入。
他說,以自己現在的收入水平,哪怕不吃不喝,都需要10年時間才能湊夠結婚的各項支出。
車子,他已經買好了,但房子,需要買在漢中市,每平方米6000元左右,還有彩禮,“女孩的父母通情達理的話,可能需要6萬元、8萬元,但大多數家庭都是10萬元起步。”王志明有些無奈。
在蘇州時,王志明處過一個外地的女朋友,兩人談過結婚問題。當時,對方的父母沒有提彩禮,但要求他必須在工作地有住房。大城市的房價委實讓人難以接受,王志明想盡了辦法,也湊不出首付。
“爸媽快60歲了,還在工地上打工,買房子,那么大缺口,我實在是張不開口。”王志明說。最終,他的女朋友頂不住壓力,不辭而別。
難過了好一陣子,這個西北小伙才算調整好了情緒。他一面天天加班,想著多掙些錢;另一面,則托人在老家給自己“牽紅線”,“誰能看上我,我就跟誰過去”。
在甘肅臨夏青年李軍(化名)看來,結婚是一場復雜的社會活動。“因為這里面牽扯的問題太多,非個人能左右”。
32歲的李軍是一名醫(yī)生,按道理,像他這樣研究生學歷,收入有保障,在省城醫(yī)院工作的年輕人找對象不會太困難,可事實上,李軍至今是單身。
“很多人對當下的實際情況看得很重,對農村出身也很介意。”李軍老家在臨夏的鄉(xiāng)鎮(zhèn),父母親長期務農,加之剛到省城工作不久,房子車子還沒有買,雖然職業(yè)穩(wěn)定,有發(fā)展前景,可相親過程同樣不順利。
“不服不行。”李軍越來越感覺到來自現實的壓力,“鄉(xiāng)鎮(zhèn)青年在外發(fā)展,除了經濟上的制約,社會認知層面也有一道無形的玻璃墻。”
“把媳婦早早占上” 畸形現象源自無奈現實
愈演愈烈的“新三大件”成為讓鄉(xiāng)村青年望而生畏的成家“三大巨石”。“內卷”模式被迫開啟,很多應對之舉透露著無奈。
甘肅隴南一名鄉(xiāng)鎮(zhèn)干部告訴記者,近年來,農村相親定親的時間大大提前,一些女孩可能剛剛初中畢業(yè),就有媒人上門打探,孩子是繼續(xù)讀書還是要步入社會,有沒有意向談朋友。
他認為,出現這種畸形現象的原因在于農村地區(qū)男女比例失衡,且大多女孩向往去城市生活。反之,男孩年紀越大能匹配到的結婚對象越少,大家都想“把媳婦早早占上”。
在嚴峻的婚戀形勢下,很多人選擇面對現實,根據自身情況作出選擇。
“完成了這件大事,真是一身輕松。”家住寧夏固原鄉(xiāng)鎮(zhèn),24歲的馬利民(化名)前不久剛結婚,而在他之前的規(guī)劃中,結婚應該是30歲左右的事。
馬利民去年剛大學畢業(yè),在浙江義烏一家外貿企業(yè)就職,可工作剛剛上手,家里就催著他早早完成婚姻大事。
“同齡好姑娘一部分外流了,再不下手就找不上稱心如意的了。”在父母親看來,作為從西北貧困農村走出的年輕人,在外人生地不熟,找對象不現實,只能回鄉(xiāng)找,可老家女孩子一般結婚早,而且一部分女孩子還被條件好的城里人、或是農村經濟條件好的提前物色好了,給普通青年的選擇空間并不大。
“我聽了父母的分析,也覺得有道理。”起初馬利民并沒有把父母的勸說放在心上,還想在義烏找對象。可逐漸地,他認識到,婚姻比愛情現實得多,“還是要從現實出發(fā)做安排”。
馬利民找的對象是附近鄉(xiāng)鎮(zhèn)的女大學生,兩人年紀相差一歲,兩家人的家庭情況也差不多,還有遠房親戚關系,結婚前后各種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彩禮兩家商量著定的,要了10萬,在老家算正常,房子我出首付,兩個人一起還,車子還沒考慮,也都是我們自己的事。”結了婚,馬利民覺得很踏實,小兩口打算都去義烏發(fā)展。
不同于馬利民回鄉(xiāng)成家的現實安排,就職于甘肅某省直單位的姚鑫(化名)還是希望遵從自己的本心,找一個在同一城市工作生活的伴侶。
姚鑫來自甘肅天水某鄉(xiāng)鎮(zhèn),2014年大學畢業(yè)后,先后在私企、國企工作過。其間,他與大學時的女朋友分手,因為對方考上了另一個地市的公務員,姚鑫覺得,自己一事無成,與女孩距離太遠、差距過大。
2017年,姚鑫端上“鐵飯碗”,給他介紹對象的人多了起來,但不少女孩又提到了住房問題。
他記得,某次相親時,他說自己在朋友家暫住,對方的臉色很快就變得“高不可攀”。后來,姚鑫在父母幫襯下購買了房子,但又被相親對象潑了冷水,“覺得我的房子地段有些偏”。
離結婚最近的一次,他見了女孩的父母,女孩的媽媽總是提到侄女結婚收了25萬元的彩禮。姚鑫一聽,感覺“有點過了”。
他和女友商量,要么彩禮少一些,把房子裝修好,要么給足彩禮,裝修“將就”一下。但這位女孩并不認可姚鑫的提議,她支招:“你可以讓你的父母去借錢。”
“我還有一個只比我小兩歲的弟弟,為了我的婚事,掏空父母的家底,于心不忍。”姚鑫說,那一瞬間,他感覺眼前的人很自私。后來,他斷掉了與對方的聯系,婚事告吹。
婚戀市場需引導也須規(guī)范
西部鄉(xiāng)村青年的婚戀困境,引起了有些部門的高度重視。
談劍鋒建議,由團組織牽頭,充分發(fā)揮共青團覆蓋全國各級行政機構和廣大企事業(yè)單位的組織優(yōu)勢,全面結合新時代互聯網領域的新技術和新手段,為廣大單身青年搭建信任與交流的平臺,持續(xù)開展豐富多彩的線上線下青年聯誼活動,幫助廣大青年收獲愛情、擁抱幸福。
在西部地區(qū)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新的歷史起點上,婚戀文明建設依然任重道遠。
近期,從寧夏民政廳傳來消息,寧夏將在全區(qū)探索建立婚喪事項報備制度,堅決制止婚喪大操大辦等行為。同時,建立抵制高價彩禮誠信機制,按照屬地管理原則,指導各鄉(xiāng)鎮(zhèn)把治理高價彩禮推動移風易俗、遵守村規(guī)民約納入個人誠信體系。
“從機制化層面確保民間習俗健康發(fā)展,這是一次有益的探索,關鍵在建立長效機制,加強動態(tài)監(jiān)控,并出臺符合實際的獎懲舉措。”很多年輕人為寧夏的探索叫好,但同時也認為,民間習俗一旦形成,改變的難度很大,制度規(guī)范關鍵在于如何落地開花。(記者 王豪 馬富春 實習生 丁金美)
標簽: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