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資料圖)
伊犁河與伊寧
絲綢古道上的塞外江南
“新疆的河流,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如一江春水向西流的伊犁河,幾乎是新疆文化向西開放的一個隱喻?!?/p>
——沈葦
伊寧的故事要從伊犁河與寧遠這兩個詞講起,它們是扣門探問的線索與鑰匙。
奔騰的伊犁河↑
“伊”字來自于伊寧市的母親河——伊犁河全長1500公里,是新疆水流量最大的內陸河,也是一條自東向西流入哈薩克斯坦的跨境河流。詩人沈葦在他的散文《伊犁:一江春水向西流》里將其形容為“追逐太陽的河流”。在他看來,伊犁河像孕育生命、滋養(yǎng)萬物的母親一樣,數(shù)萬年沖刷形成的濕地草原與河谷盆地讓伊寧成為阡陌交錯、氣候宜人的“塞外江南”;而向西奔流的伊犁河水,不僅將大西洋暖濕氣流帶到天山山麓,也讓伊寧逐漸變成歐亞文明的交融之地,伊犁河也成為“新疆文化‘向西開放’的一個生動隱喻?!?/p>
從空中俯瞰伊犁河上游
“寧”字則來自伊寧市的古稱——寧遠。史料記載,寧遠城始建于1762年,為清代伊犁九城之一。有學者認為,伊犁河谷一帶早在西漢時期就已散落多座繁華商埠,是溝通中亞各地和西亞,聯(lián)接南亞和歐洲的古絲綢之路的北道要津。
02
薰衣草與天山花海
兩代人的筑夢之旅
“六十顆種子來自普羅旺斯
六十個香魂移居伊犁河谷”
——沈葦
夜行的K9789次列車上,一對情侶在不遠處細聲規(guī)劃著行程。疾行的火車發(fā)出節(jié)奏均勻的哐當聲,逐漸沒過了戀人的絮語。睡意朦朧的我卻突然聽到姑娘的一聲歡笑,以及那句音調提高、特意強調的詞句:“我要去看薰衣草!”
她,無意中道出了夜行火車里鼾聲四起的旅行者們的夢境。在夢里,他們身處于黃昏溫暖的金色陽光下,包裹在夢幻的紫色與溫潤的芬芳中,腳邊的花海綿延至天際,與通紅的火燒云親密地廝守在一起。
也正是這樣的夢境,改變了徐春棠、陳彩華、尹勝的一生。
收割薰衣草↑
1963年8月,19歲的寧波鄞縣(現(xiàn)寧波鄞州區(qū))小伙子徐春棠,從上海輕工業(yè)學校香料專業(yè)畢業(yè)后,響應黨的號召,報名參加邊疆建設,被分配到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四師清水河農場(現(xiàn)六十五團)園林連工作。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低調謙和、勤奮好學的小伙子,正在進行一項秘密的研究課題——將當時身價不菲的薰衣草從國外引種到與普羅旺斯緯度接近的伊犁河谷。
30多年如一日的堅持,數(shù)十萬字筆記的積累,徐春棠不僅成功引種法國引進的薰衣草種子,更是培育出多個優(yōu)質的高產(chǎn)油品種。1990年,駐扎在伊犁河谷的四師5個團場種植薰衣草面積達9000畝,精油總產(chǎn)達35.7噸,占全國總產(chǎn)量的95%以上,不僅滿足了國內需求,還開始少量出口。
天山花海的薰衣草田地里,陳彩華如數(shù)家珍地向記者介紹徐春棠老人引種薰衣草的歷史。蜜蜂飛舞、香氣微醺,陳彩華抬起身,手捧一把剛剛采摘的薰衣草,對記者說:“這里,就是我兒時夢境中的場景。”
天山花海景區(qū)內的薰衣草已進入成熟與采摘季節(jié)
1966年陳彩華出生在六十五團,這是徐春棠在六十五團引種國外薰衣草品種的第5年。沒有人知道,怎樣的機緣巧合會讓5歲的陳彩華接觸到這種從未見聞的紫色的植物。當被問及為什么會從事薰衣草產(chǎn)品研發(fā)、培訓與推廣工作時,陳彩華眼神確定地對記者說:“自從那時我的夢境里出現(xiàn)了這片紫色,我覺得自己就是為薰衣草而生,一生都在為它癡迷?!?/p>
伊犁小組成員在天山花海景區(qū)薰衣草田地里采訪陳彩華
沒有退休之前,陳彩華是新疆伊帕爾汗香料股份有限公司的營銷總監(jiān),是全國首個研發(fā)薰衣草保健理療、美容護膚、旅游禮品等領域產(chǎn)品的帶頭人?,F(xiàn)在,58歲的陳彩華仍在盡自己的努力推廣伊犁薰衣草產(chǎn)品與文化。在她的心里,徐春棠老人的囑托猶在耳畔。2005年10月,陳彩華去上海出差專程去醫(yī)院看望徐春棠老人。病榻中的老人笑著對她說:“彩華,等我出院了我們一起研究新的薰衣草品種,讓中國的薰衣草趕超世界。”未曾想到,這便是陳彩華與老人見上的最后一面。
陳彩華轉過身去,指著薰衣草紫色田地的盡頭對記者說,天山花海景區(qū)薰衣草的種植面積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了兩萬畝,是伊犁河谷最大的薰衣草種植園區(qū)。你們可能想不到,這里在幾年前,還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
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瀲滟波光盡收眼底。這座占地達數(shù)座標準足球場大小的蓄水池,為景區(qū)里的萬畝果樹與薰衣草提供灌溉水源。把荒地變成良田與美景的推動者,是坐在我們眼前的新疆天山花海農旅集團董事長尹勝。
伊犁小組成員在天山花海景區(qū)采訪新疆天山花海農旅集團董事長尹勝
尹勝將花海的經(jīng)營模式歸納為“一二三產(chǎn)融合示范創(chuàng)建項目”——以特色作物種植為基礎、以農副產(chǎn)品深加工為提升、以文化旅游為導向的鄉(xiāng)村振興模式。當被問及天山花海從無到有創(chuàng)業(yè)歷程中的艱辛時,尹勝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只是語調平靜地談到了園區(qū)建設初期遇到的困難:那時村民并不理解種樹、種花帶來的實際好處。多虧了那些年耐心地做村民的思想工作,孜孜不倦地幫助村民改善基礎設施建設,讓村民逐漸從薰衣草種植、旅游產(chǎn)業(yè)與農副產(chǎn)品加工業(yè)中獲得真真切切的實惠,才讓這數(shù)萬畝花海成為可能。他頓了頓,自豪地對記者說,“天山花海萬畝花田農事、林果類種植與旅游產(chǎn)業(yè)每年為周邊近萬名村民提供就業(yè)機會,人均月增收3000余元。”
03
彈布爾與木卡姆
市井小巷中的著名歌唱家
晚上九點的伊寧,天光明亮,天空絲毫沒有入夜的意思。但伊寧人的夜生活已經(jīng)慢慢拉開帷幕。
在沈葦老師與其的音樂家朋友周藝的帶領下,穿過六星街膚色穿著各異、摩肩接踵的人群,在街角的一處,我們來到了賽努拜爾音樂之家。
這是一座典型的新疆庭院,大門刷成了六星街常見的孔雀藍色。但與其他院落不同的是,大門旁的墻壁上貼著一行大字“伊犁州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展示傳播基地”。大字的下面,密集的文字介紹展示的內容:“麥西熱甫”“維吾爾木卡姆藝術”“恰克恰克”等。最下面的信息欄則是對基地負責人“賽努拜爾·吐爾遜”的簡介。
與同行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這些詞匯對于我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除了為我們預留的座位,院落里已經(jīng)座無虛席,聽眾里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身形微胖的維吾爾族婦女。觀眾席的正前方是一小片演出舞臺,頭頂上方的葡萄藤架為聽眾驅散著夏日的暑氣。人們小聲交談,耐心等待演出開始。
趁這段時間趕緊用手機上網(wǎng)查詢了下歌者的信息,映入眼簾的文字卻讓自己有些難以置信。
“賽努拜爾·吐爾遜,著名歌唱家。她出生于新疆伊犁音樂世家,從小學習新疆民歌、木卡姆、彈布爾樂器等。1993年至今出版了十張唱片,創(chuàng)作近九十首歌曲。”
當我盡力想弄清楚眼前的狀況時,一襲白色連衣裙的賽努拜爾手持一把彈布爾,悄聲坐在舞臺的正中央。
她陸續(xù)演唱了伊犁民歌《牡丹汗》、自己的創(chuàng)作歌曲《童年》等,還專門為我們演唱了十二木卡姆藝術經(jīng)典選段《朱拉》。她的侄子,一位帥氣的小伙,手鼓打得激越而帥氣。
清脆的伴奏聲從彈布爾里發(fā)出,當賽努拜爾低沉綿長的歌聲傳來時,觀眾席里安靜得似乎能聽到大家的呼吸聲。
與烈酒般來自荒漠曠野的粗獷男歌者相比,賽努拜爾的歌聲更像是一杯熱氣四溢的玫瑰奶茶,帶著歲月沉淀的厚重,讓聽者吐露時光醞釀的芬芳。盡管聽不懂唱詞,卻仍舊能感受到這百轉千回的歌聲中,賽努拜爾從心底迸發(fā)的感人力量。
賽努拜爾與周藝即興合作演唱伊犁民歌《百靈鳥》
末尾,賽努拜爾使用彈布爾為音樂人、新民謠歌手周藝現(xiàn)場伴奏,合作表演了一曲伊犁民謠《百靈鳥》。表演結束后,聽眾將賽努拜爾團團圍住,要求合影留念。賽努拜爾帶著靦腆的微笑,耐心滿足了所有聽眾的要求。
當人群散盡,終于有機會向賽努拜爾詢問音樂之于其的意義時,她想了想,臉上又露出了羞澀與溫柔的笑容。她談到了自己的童年,那些曾經(jīng)坐在爸爸腿上聽他唱歌的無憂歲月;她談到了自己喜愛的樂器,那些曾經(jīng)和左鄰右舍以音樂為犁,探問幸福與痛楚的往昔時光;她談到了因為自己身體抱恙無法堅持演出,而讓從南疆遠道而來的追隨者灑淚抱憾回程的內疚。
“音樂,讓我們懂得得到與失去,懂得愛,愛大地,愛人生,愛自己也愛他人……”她說。
你看,在這座小城里,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如此勤勉而用心地生活,如同那條追逐夕陽的奔流之河,用自己有限的人生,叩問生活的意義,一代又一代譜寫生命的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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